第75章 蜕变

第75章蜕变

尽管学校已经有所遏制，可流言蜚语却还是在校园中到处蔓延，不堪入耳的猜测丶玩笑甚至造谣，通过四面八方传到了周晨音的耳中。

她不敢再一个人行动，甚至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她害怕听到那些话。到后来，她甚至不敢出现在公众视线中，除了七班，除了寝室，除了有唐怡在的办公室，她哪里也不敢去了。

五月末的某一天，高二七班的同学骤然知道周晨音要转学了，并且动作十分迅速，迅速得让人猝不及防。

此刻虽是课间，可高二七班的教室里却十分沈默，凝重的气氛环绕在整个教室，甚至穿透身体环绕在心脏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操，凭什么”，教室里响起了低低的哭泣声，来自於和周晨音关系最好的白欢欢。

她红着眼眶，脸上满是泪水。她身旁的座位此刻还放着课本，可她知道马上音音就会来收拾东西，到时候连书桌都会空，连同她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因为另一个人的缺失而成为遗憾。

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女生以及前后桌都围在她身边安慰她，却都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明明受伤害的是音音，为什么她还得再次承受伤害，为什么被逼走的是她？”

白欢欢的质问让教室里的同学们心头更加沈闷，他们不明白，所以更加不甘心。

江寂寒和贺烛怜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考这个问题，脸色同样不好。

曾经，他们以为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是简单而存粹的。可后来，当他们经历了某些事，才发现这个世界除了黑和白之外还有灰，是覆杂而难懂的。

周晨音进来了，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唐怡，她妈妈就等在教室门口。

“晨音，和大家好好告个别吧。”唐怡说这句话的时候亦有不舍和哽咽。

周晨音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这一次，她没像以往那样总是低着头或是避开他人的视线，她看着高二七班的同学，似乎想要把他们都记住。

她朝底下的众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她想记住的全班同学的脸。她竭力想要看清，却越是看不清。

她一次又一次用手背擦掉眼泪，强忍着泪水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一躬，哽咽着说，“谢谢你们，再见……”多的别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

她又转过身向唐怡鞠了一躬，含着泪笑着向唐怡说，“唐老师，谢谢你……再见……”

一滴泪从唐怡的眼角滑落，她将脸朝向黑板，用指尖拭去眼角落下的泪，努力克制着。

在周晨音收拾东西的时候，七班的教室里笼罩着一层悲伤。白欢欢比周晨音哭得还厉害，她一边哭一边帮周晨音收拾东西。

等对方都收拾好了，将要走的时候，终於绷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周晨音，哭着说，“音音，你可不可以不走？”

“你留下来好不好，以后我保护你。谁……谁要是再说你，我就上去撕烂他的嘴，跟他拼了，你不走好不好？”白欢欢脸上满是泪水，但说到一半又想起周晨音这段时间的郁郁寡欢，又改了口，“还是走吧，或许……或许换个新环境会好一些……”

同寝室的一个女生也绷不住了，“可是……可是音音本来就怕生，要是……要是新学校也有人欺负她该怎么办？我们都不在她身边，谁来保护她，谁来给她撑腰？”

教室里充满呜呜咽咽地哭泣声，最后还是周晨音先一步起身，挤出了她能呈现的最灿烂的笑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她再次看向教室里的大家，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想最后再看一看大家，她笑着说，“同学们，再见。”

说完她便转身快速地走出教室，她怕再多停留一会儿，就没勇气走出高二七班了。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再见”，来自高二七班的同学，过往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高二分班刚进入七班的时候，她是惶恐的，因为高一时期熟悉的朋友和同学都没在这个班，甚至连老师也没有认识的。

那个时候，白欢欢看她是同一个寝室的，就过来她身边笑着说，“同学，我能坐你旁边吗？”

她结结巴巴地说好，她一直是一个很内向的人，不会主动去和别人交流，是白欢欢一次又一次主动和她说话，最终成了好朋友。

还有同寝室的另外两个朋友，以及前后桌的几个同学，一直都对她很好。她们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都会分享给她，还会鼓励她多跟其他同学交流。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唐老师抽到上讲台默写的场景，唐老师温柔的鼓励她不用紧张，默完以后，老师高兴的夸奖，同学们捧场的鼓掌，都让她觉得温暖。

还有运动会时的袋鼠跳，她跳慢了也没人说她，白欢欢笑着鼓励她，“真棒，都没有摔倒。”林渺他们还调侃她，“你是咱班跳得最可爱的一只袋鼠。”

还有很多很平常的校园日常，平时没觉得多特别，可此刻出现在脑海中，却异常温馨和美好，也就让人越发不舍。

最后又想起了表彰大会过后，唐老师在教室里给他们发糖，还剩一点，同学们在教室里闹腾着疯抢，六班的顾一舟在抢糖过程中被林渺扯坏了羽绒服，羽绒满教室乱飞。

周晨音笑出了声，又哭又笑的，她妈妈吓了一跳，很是担心，“音音，你怎么了？”

周晨音停了下来，转身发现唐老师就在身后不远处目送着她，还有欢欢她们，眼眶中都含着泪。她委屈地对唐怡说，“老师，我想吃糖。”

唐怡笑了一下，上前将身上仅剩的一颗糖给她，哽咽着说，“只有荔枝味的了。”

七班同学立刻将自己抽屉里的糖都拿了出来，从教室跑了出来，递给周晨音。一个丶两个丶三个……但凡自己有糖的，都拿出来给周晨音了，就连江寂寒都把自己的糖拿出来给她了。周晨音的怀中被塞满了糖果，各式各样的，各种口味的，她将它们抱得紧紧的，泪水却一滴一滴落在糖果的外包装上。

“你走的太突然，我们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这些糖果就当做你的离别礼物了，愿你往后都像这些糖果一样甜。”

“晨音，老师想告诉你的是，你没有错，不要给自己套上枷锁。错的从来就不是你，是别人。”

周晨音听到这些话，哭得更伤心了。

她妈妈来到她身边，心中酸涩，她能看得出来女儿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女儿也舍不得她们。若是没发生那件事，她女儿或许还会因为身处这样的环境而变得开朗些，可如今却是不转学不行了。“音音，我们该走了。”

“好。”

高二七班的所有同学都跟着周晨音和她妈妈，想要送她一程。

“你小姨已经帮你收拾好寝室的东西，在校门口等我们了。”

“好。”

“音音，你想吃什么，待会回去妈妈做给你吃。”

周晨音没有回答，目光一直看着怀中的糖果，低垂的眼眸中情绪万千。

直到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周晨音突然停了下来，她妈妈以为她要再同身后的同学和老师道别，叹了口气，“好好和他们道个别吧，以后很可能没机会再见了。”

但周晨音却没有转身，而是擡头红着眼眶看向了自己的妈妈，生平第一次用倔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妈妈，她坚定地说，“妈妈，我不想转学。”

周晨音的妈妈很意外，“音音，妈妈是为你好，你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环境，也就没有人会记得那件事了，你也不用再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再次受到伤害了。”

“妈妈，我不明白，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为什么……”她哽咽着，“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我，他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胡乱猜测，却要我来承担后果，为什么要离开的是我呢？”

周晨音的妈妈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世人多愚昧，惯爱撕裂他人的伤口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真的不清楚事情真相吗？不过是想将其当成谈资津津乐道，既是谈资，自然要将其变成众人喜欢听到的，或离奇，或艳情。

“音音，人性太过覆杂了，经不起考验。就算你跟其他人说清楚事情真相，他们还是不会信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可那是错的，为什么他们的错误要我来买单？为什么被惩罚的不是他们？”

周晨音的妈妈沈默了，有个词叫“法不责众”，但她不想告诉女儿，她不想让女儿过早的体会到世界的残酷。

周晨音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了，但眼眶还是红的，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她后退了一步，看向自己妈妈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妈妈，我不转校了，我要留下来。我没有错，该走的不是我。”

“音音，你可知道你留下来需要面对什么？”她妈妈担忧又急切地说，“这些日子你不是都快熬不下去了吗？换个环境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逃避，我之前也在逃避，可我现在……”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笑了一下，“已经不想逃避了，因为错的本就不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