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周六一早，我拉着傅瑜之一起去赴约。

我学校附近，他其实也很熟悉，毕竟大一的时候没少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傅瑜之也想过来看看。

约的火锅店，是学校北门门口以前我们最常去的一家。当年学校附近的那些餐馆，关的关，搬家的搬家，最终留下来坚持到现在屹立不倒的，也只有这家火锅店了。

火锅是正宗的四川火锅，最适合涮五花肉。我们五个人进了钱玟玟预定好的包间，点了鸳鸯锅，然后要了五个油碟。

钱玟玟和徐岩回上海，对大家来说都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事儿。意料之外是指没想到他们会现在回，尤其是在徐岩已经毕业丶在北京找到工作之后。都入职了，好歹也干个一两年再走啊，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选择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至於情理之中嘛，上海一点不比北京差，而且家在上海的话，更没必要跑来北京闯荡了。钱玟玟也是南方人，上海的环境她应该也更适应一下，毕竟从小在南方长大。

徐岩把上来的一整盘五花肉下锅，原本沸腾咕嘟着的辣锅重新恢覆平静，蒋蕓岚突然清了清嗓子。

我可能也不在北京待了。

在座的其他四个人都是一楞，钱玟玟疑惑的啊了一声。

感觉钱挣了……也存不下来，上班太忙了，完全没有生活，挺没劲的。蒋蕓岚垂眸，看不出什么表情。北京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不适合人待。

这是我第一次从蒋蕓岚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大学的时候，她一直是我们宿舍最努力的那一个。其他人都是熬夜刷剧玩手机，她是熬夜学习，连着四年拿了学校的奖学金。

大二那会儿，大家都开始实习。她最开始去的就是四大中的一家，时不时就夜里才下班。当时她对加班不但不抗拒，反而很享受。

我还挺喜欢干活儿的。

每次她这么说，我和姚雪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明显的不认同。

看来互联网公司是真的很压榨人，就连曾经对加班着迷的工作狂蒋蕓岚都主动认输。

要不你也跟我去上海？见气氛有点沈重，钱玟玟开玩笑道。

上海跟北京有什么区别吗？蒋蕓岚翻了个大白眼。我准备回南京，随便干个什么，回家躺平。哎，也不一定，可能今年春节加班加太多了，过几天就好了。你们知道吗？我春节一天没休！一天没休啊！绝了。

好家夥，还能一天不休。但节假日三倍工资，看来蒋蕓岚没少赚。

那你们能调休吧？我问道。

是能，但最近不能。蒋蕓岚叹了口气。最近活儿太多了，不批假。下个月吧，下个月可能会好点。你们春节应该都不加班吧？

不加。我摇头。

不但不加，我甚至还多休了两天。当然，这句我就不说了，免得蒋蕓岚听了生气。

但钱玟玟就没客气，说他们不光没加班，春节前那一周都没什么事儿，她把年假一起休了。

都是互联网，怎么就差这么多呢。蒋蕓岚愁眉苦脸的感慨。

但我们挣得比你们少啊。钱玟玟耸了耸肩。而且最近部门在裁人了，气氛不是很好。

可你马上就要走了啊。蒋蕓岚看向她。

辣锅重新沸腾起来，钱玟玟毫不掩饰的笑了。

是的，我要跑路了。

学校附近的街道，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尽管路边的店面换了一批又一批。

教学楼也都是几年前的模样，唯一变化的可能就是图书馆进行了一波翻新，以及在这里上学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些。

回到母校，我恍惚间觉得岁月好像从来不曾流逝，仿佛眨眨眼，我就能重新回到大学的时光。研究生在国外的两年，还有毕业后工作的日子，像极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我有次和辅导员闲聊，说起来想当大学老师。当时辅导员劝我还是进企业，说当大学老师没钱，还有科研压力。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说的那句，看不到未来。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台边，背对着我。

你每天接触的，都是你的学生。他们毕业了之后可能出国继续读书，可能进大公司工作。但你是不变的，你始终在这所校园里，日覆一日干着差不多的重覆工作，你会很羡慕你的学生的。

我不解。大多数工作不都重覆性很高吗？

辅导员转回身来，看向我。

可能是吧。他冲我笑了笑，目光里夹杂着很覆杂的情绪。但是日常接触的人不一样，可能感觉会不一样吧。

饭吃得差不多了，徐岩和傅瑜之站起来抢着付款。

我们宿舍有个规矩，新脱单的人，男朋友要请大家吃饭。之前和傅瑜之在一起的时候，是在入学之前。而且傅瑜之不是我们学校的人，见面不是那么的方便，所以蒋蕓岚她们一直没有见过他。

钱玟玟脱单的时候，徐岩就请我们去了这家火锅隔壁的一家川菜馆。这次算是她们第一次认识作为我男朋友的傅瑜之，所以应该让傅瑜之请客。

但是这次大家之所以聚在一起，是因为钱玟玟和徐岩要离开北京了。局是他俩攒的，所以由徐岩买单，也是理所当然。

两个人一边推搡，一边借口出去抽根烟往外走。包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女生，蒋蕓岚和钱玟玟对视一眼，看向我的表情意味深长。

谭嘉柚，你这么多年单着，就是为了他啊？

蒋蕓岚的眼神考究，冲我挤眉弄眼。

但她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什么叫，就，为了他？

这话说的。我放下筷子，靠在了座椅的椅背，淡淡的开口。只是一直也没遇到其他合适的人而已。

还以为你很挑丶找了个高富帅呢。钱玟玟诚实道。刚才听你男朋友说，下个月准备入职分行的柜员？你好歹也是永联总部的啊，你之前不是对总行的都不感兴趣吗？

只知道谈条件，俗。我白了她一眼，晃晃手指。爱情懂吗朋友吗？爱情。

蒋蕓岚和钱玟玟不约而同的一脸嫌弃，相继作出呕吐的表情。

行吧，你清高。看得出来，蒋蕓岚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要是谈恋爱真的让人如此盲目，我觉得我单着也挺好。

别，可不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钱玟玟连忙撇清关系。我们家徐岩可优秀着呢，上海那边的大厂他已经对接好了，我就等着以后当他的全职太太了。

不过钱玟玟这么一说，我是真的有点替傅瑜之着急。

他这个学历背景，要是最后去当了个分行的柜员，着实可惜。但是秋招到现在，也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offer。秋招都找不到，春招作为补招，只会更加艰难。当下，除了按照人家银行的要求，下个月先过去实习之外，傅瑜之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几个人吃完饭去学校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分别，回程的路上，我试探性的问傅瑜之有什么打算。

先干着呗。他看起来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有其他公司要我。

那你这个实习需要签合同吗？不会是要先跟你签完正式合同吧？然后前几个月不给工资，算是实习？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是你澳洲那边应该已经拿了毕业证书了？毕业生是不允许实习的呀？

傅瑜之怔楞片刻。我没仔细问，等过几天问问。

我听完更着急了。

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像极了一年前我妈对我念叨的那些。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将这些看起来很关系丶实际上又没什么用的废话咽了回去。

替傅瑜之操心前途，这应该是他爸妈做的事儿。我只是他女朋友，能劝的丶能帮的，终究有限。

你去不去互联网？我让蒋蕓岚丶钱玟玟她俩给你问问内推？我想了想道。永联我也给你问问，我还有朋友在银行的直属机构，你把你简历发我吧。

我想到的朋友，自然是秦英哲。

不用。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傅瑜之会一口回绝。他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春招自己再找找吧。

傅瑜之虽然说不用，但我还是想帮点什么。

虽然没有简历，但他的大致情况我还是知道的。我把能问的朋友几乎都问了一遍，打听有谁可以帮忙内推，比我自己找工作的时候还要用心。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还顺嘴问了一句祁珩。虽然他和我一样在永联，但他的朋友说不定会有在方便内推丶或者有急招的公司。

结果我白天刚问完祁珩，晚上许琦就跑来打听。

怎么，傅瑜之也没找到工作啊？不能吧，他可是金字塔顶端的物种——北京男生啊。居然都没有公司要他？也太菜了吧？

许琦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我回给她一排省略号。

找到了一个，不太好。

有多不好？

我有点不想说，但还是发过去了。

分行柜员。

许琦发过来一串的哈字，吵到了我的眼睛。

你有没有好公司可以给介绍？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死马当活马医的问了一句。

我他妈要是能有这路子，我犯得着出国读博再受三年罪吗？许琦打字飞快，回得毫不客气。

是傅瑜之让你问的吗？你这够尽心尽力的啊。她又发来一句。

没有，他说不用我帮忙，连简历都没发给我。我叹了口气。

人家不用，你还问什么啊？谭嘉柚，不是我说，你别太上赶着。你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碰到傅瑜之就像个傻逼呢？许琦恨铁不成钢道。

我无言以对。

不过分行柜员确实太惨了，他得再多投投啊。许琦话锋一转。实在不行，你要不让他跟着我读博去吧？

……你他妈可歇菜吧。我把手机扔到一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