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卿

第7章

“殿……!”

一声殿下还未出口,青柏又砰地一声把门砸上,逃也似的跳下车,抚着刀柄低头不语,耳朵却悄悄蒙了一层红。本文免费搜索: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com

这一眼匆匆,可青柏偏是个过目不忘的。

那个平日里如落了雪的傲竹一般孤寒的傅行简竟俯身在上,将自家殿下严严实实地压在座椅上,一只手钳住了他的双腕,而另一只……

青柏绷紧着身体,似乎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冷冽,但这并不足以击退他,他瞬间关上车门是因为傅行简的另一只手正在殿下的衣襟里,微微起伏。

青柏紧锁眉头,再次靠近马车,里头没再有什么动静,

殿下……应该不用他救吧……

直到被猛然关上的车门停止了颤动,谢暄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为什么才青柏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愣神间,双腕倏地被放开,一股微凉直冲向指尖,腕上先是几个泛白的指印,不过须臾便成了通红,印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扎眼。

谢暄抚着手腕低头不语,偷瞄的眼角还飞着愠怒的薄红。

“这就是你硬闯锦衣卫,费尽心机也要拿到的东西?”

傅行简手中捏着的,是一只掐丝珐琅镶嵌绿松石的金簪,他只扫了一眼,“这是你的。”

话音一落倒是谢暄微怔了下,自己各式的发簪多到数不清,单是金簪,就连他都记不住全部的样式,这支不算常用,是他昨日随手拿了赏给江揽月的,傅行简竟然也能一眼认出。

大理寺的人眼睛的确够贼。

谢暄紧紧拉住半开的衣领,骨节在紧张之中泛起了白,下颌却高高扬起,冷冷地嗤了一声道,

“本王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喉咙不受控地抖了下,“了”字颤着出来,露了怯,谢暄一滞,立刻闭上嘴,把后面一连串的讥讽咽回了肚子里。

“交出来。”

谢暄一个激灵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傅行简挂着寒霜的眼中,“没了……”

“把你怀里藏着的那个交出来。”

“傅意深你审犯人呢是不是!”

“你擅闯命案重地,偷走现场证物,是何居心。”傅行简目露厉色,但显然不想惊动外面,仍压低着嗓音,“交出来。”

“其实……其实我不是故意拿出来的。”谢暄一心虚就红了耳朵,“我听闻江揽月死了……”

“江由。”傅行简冷冷地打断。

“江……江由死了,惟恐他牵连到我,这才想把金簪拿回,谁知他的木簪和我的簪子放在一起。”谢暄在怀里艰难地掏啊掏,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只黄杨木嵌银的簪子,工艺有些粗糙,“我当时紧张得要命,一把抓下去谁知就抓了两个,然后你就回头了。”

傅行简并没有马上接过簪子,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即使在如此昏暗的马车之内,谢暄仍感觉到了强烈的审视之意,

“我真不是故意的,但你能不能别还回去了。”他攥着木簪意图放回怀里,“反正还没查到这件东西,若是还回去岂不暴露了我偷拿证物。”

别说人不是在潞王府死的,就是真死在了他手上,以谢暄的身份也不会拿他怎样,谢暄知道此举异常,面对傅行简伸过来的手掌不敢再护,反倒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将簪子放在他手中,

“这只木簪料子不好,样子也粗鄙,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想必也不重要,你说对不对?”

谢暄絮絮叨叨的,试图说服傅行简,可他显然不为所动,那枚金簪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收入袖袋,而这木簪,他却细细地从头摩挲到尾,而后将车窗帘掀起一角,漏进来一道天光。

谢暄心头猛然一紧,话说到一半忘了接着说下去,就这么半张着嘴,连呼吸都一并滞住。

细细检查木簪的傅行简忽然顿了顿,抬眸看向犹如被人定住的谢暄,捏住簪子两端向下一弯,看起来厚重的木簪竟被他齐刷刷折成了两段!

谢暄周身一麻,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咚地一声掉进深渊。

这样粗陋的一个机关,果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眼见大势已去,谢暄颓然地把脑袋靠在车壁上,眼睁睁地看傅行简从簪子里倒出一个泛着淡黄的纸卷。

“啊……这里头居然还有东西?”谢暄微顿,然后表现出了应有的惊讶,试图抢夺过来,“给我看看!”

扑上去的身体被一只手轻易按下,傅行简微蹙着眉心,单手展开,低声道,

“兰时。”

这不是在叫他,而是纸卷上最先显露的两个字。

“雨洗松岚烟波渡,春风举柳隐东山。”

日光自不断掀起的窗帘角里漏进来,透得傅行简手里的纸张一明一暗,上面的字隐约可见。

“这怎么会有我的表字?”谢暄强压下心头的乱跳,无辜地看向傅行简,再次伸手道,“给我看看。”

蓦地,傅行简掀起眼皮,目光从纸上移开,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谢暄来不及闪躲的眸子,犹如被钉子钉死,谢暄徒劳地挪了挪身子,将背后死死贴在车壁上,嘴里嘟囔着,

“不给就不给,凶什么凶。”

“这封信的抬头为何是你的字。”

“我怎么知道!”谢暄目光游移,语气却硬,“说不定,说不定是江揽……”

傅行简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谢暄梗着脖子改口,“江由给我的情诗!”

“你明年才及冠,兰时一字虽是徐阁老早早拟好的,知道的人却有限,江由如何得知?”傅行简淡淡地重复,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有,他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