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

第四百一十五章 帝都雪大(十一)

    「她何曾被人冤枉为难过,你同她求什么情?!」萧冠姿横眉怒道,「让她将我抓走好了,好事全无我,恶事全是我!我是最坏的那一个!」说罢她便向外走。

    萧扶光见她连双鞋也不穿,三两步便跟了上来。

    「你要去哪?」

    「我要你管?!」此刻萧冠姿早已气急了眼,「不好好做你的太平郡主,管这么多闲事作甚?!」

    萧扶光伸出一臂,直接将她推了回来。

    「既不是你做的,就老老实实在此处呆着!」

    「我不要你假好心!」萧冠姿回头,依然怒道,「你不相信我,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萧扶光头痛异常,出声安抚她:「我信你。」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公主忽然流下一行清泪。

    她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扶光有些不明所以,依然答了:「我说,我信你。只是此事过于复杂,如今陛下已病卧在床…」

    萧扶光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此刻眼前人的泪水像泄了洪似的唰唰往下流。

    「这件事你信我,那从前那件呢?」萧冠姿流着泪又问道。

    萧扶光怔了一瞬,「哪件?」

    萧冠姿却不再说话,只睁着一双泪眼倔强地望着她。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六年前萧冠姿谋杀宗室那一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皇后出面将事情压了下去。而自己当时远在兰陵,听说得并不多。

    「我自然是信你。」萧扶光道。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可了不得,萧冠姿登时放开了嗓门大哭。

    「你怎…你怎么现在才来…」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成个儿,「你怎么…现在才来…」

    「什么现在才来?」萧扶光有些不明所以,「我不一早便来问你了么?只要你肯好好说话,讲清楚了,不是你的过错,我自不会冤枉了你。陛下那边,我去说便是。阮偲那狗奴才,想靠一句话栽赃你,也得先看我愿不愿意。」

    萧冠姿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哭够了,她又抬头,却是赶人了:「你走吧。」

    「你提防些,不要着了别人的道。」萧扶光也打算重回万清福地,点头道,「那烟斗也别再碰了,他们既能换了陛下丹材,你也要小心…」

    不等她说完,萧冠姿捡起烟斗往地上一砸,金砖裂了条缝,烟斗断成两截。

    萧扶光头回见她如此上道,半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你好自为之」后便离开了。

    萧冠姿光着脚蹭蹭跑了出去,目送那一抹黑影儿越来越远,心里却是难得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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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您好些了吗?」

    阮偲走到床榻前,看着仰卧在床的皇帝轻声道。

    皇帝费力地睁开双眼,想要张口说话,可浑身却好似只剩下一股气力似的,在眼和唇之间来回游荡。这边睁眼能看人,那边便使不上张嘴的劲儿。想抬一抬手,却发觉四肢都酸痛发麻,针扎鼠咬似的难受。

    他

    蹙了蹙眉,眼睛再次闭上,想歇一会儿,等卯足了劲再开口。

    阮偲将帘子放下,对一旁站着的秦仙媛道:「陛下还是说不成话,这么下去实在是不行。」

    「陛下究竟何时才能好?」秦仙媛语气中透着不悦,「都怪皇太女,为了不嫁给檀大人,竟私下揣掇你办起坏事来了,依我看,八成是她下的毒!」

    「这可不敢乱说!」阮偲惊呼,「太女殿下不过是瞧上别人了,这才使了个人想给陛下开两副镇定安睡的方子,以便趁陛下熟睡时撤掉这门亲罢了,有光献郡主在,殿下还能有什么篡权夺位的心思不成?可谁料那些人中没有个坏心眼儿的呢?殿下是陛下的女儿,陛下瞧着不关心,其实一心都系在殿下身上呢,殿下又怎会做出那等事来!」

    秦仙媛道:「如今除了你、我、檀大人,还有谁是真心为陛下想的?你也不必替她说好话!」

    皇帝听后气怒不已,豁出命来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

    「砰——」床榻被敲得砰一声响,惊动了外面二人。

    阮偲忙撩开帘子,秦仙媛也探头看了进来。

    皇帝怒急攻心,呛得一阵咳嗽。

    阮偲与秦仙媛连忙上前替他抚胸拍背,尤其秦仙媛,拍着拍着便扑进他怀中,低声啜泣道:「陛下,您可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我可怎么办呢?」

    皇帝瞪眼瞧着秦仙媛,不是感动,是因为她压得自己有些喘不来气。

    阮偲将

    他放平了,扶起秦仙媛,转而又对皇帝道:「陛下方才敲床是有吩咐?如果是,您就眨两下眼。」

    皇帝费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阮偲又道:「您是想要召人上前吗?您想见太女殿下?」

    皇帝怒睁双眼。

    阮偲又问:「状元郎进封兵部员外,您想召他觐见?」

    皇帝依然睁着眼。

    阮偲与秦仙媛对视一眼,再问:「您想见檀侍郎…哦不,如今是檀尚书…还是不对,现在应该说檀驸马了。」

    皇帝终于神情放松下来,轻轻眨了两下眼睛。

    阮偲忙出了帐,对在外候着的姜崇道颐指气使道:「陛下要见檀大人。」

    姜崇道看了寝殿内一眼,远远地皇帝躺在榻上,秦仙媛在一旁服侍。

    皇帝一向信任檀沐庭,姜崇道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垂首去办事了。

    过了约不到半个时辰,檀沐庭匆匆赶来。

    他疾步进了寝殿,见皇帝这番模样,登时痛哭流涕伏在皇帝榻前。

    「陛下!您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皇帝点檀沐庭做驸马,一来自己低谷期一直是檀沐庭搀扶他行走,是值得信任之人;二来檀沐庭在众官员中的确出类拔萃,英俊过人。

    眼下见檀沐庭痛苦,皇帝心软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檀沐庭握起他的手,对皇帝道:「陛下,臣跟随您这样久,还能不明白陛下所说?臣一定要拿住危害陛下龙体的凶手,为陛下报仇。」

    皇帝忽然想起

    自己的女儿,虽说她行事骄恣放纵,却也总归是他的女儿。若是被人发现是她做的,不知檀沐庭会如何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