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诗人

第五十章 梦魇(22)-仆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伶人没有给赵一酒说话的机会,扬着笑从窗户翻了过去,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会影响他矜贵的形象。

  由此可见,当时他不直接走窗户追周雪,而是非要走门,根本不是在意形象,而是有意放过周雪和赵一酒,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罢了。

  最大的威胁消失,赵一酒却比刚才还要紧张一点,眼眶和腿上的伤口最严重,持续不断的失血让他头脑产生阵阵眩晕。

  他莫名想到,虞幸贫血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

  抱着这么大的缺陷,万一战斗的时候因为这种事情而出意外,岂不是很亏。

  虞幸……

  真的会像伶人说的那样吗?

  他习惯性地抿直嘴唇,却发现嘴角也传来阵痛,两道拉出去的血痕执着地展现着存在感,告诫他,刚才伶人是如何碾压他的。

  “不会的。”任由时间流逝,赵一酒原地坐下来用房间内俗人常备的医疗箱处理伤口,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自言自语,“不能用常理去理解他,他又不是被伶人牵着鼻子耍的狗,绝对不会让伶人如愿的,对吧……”

  他的事情在家族里有一部分人知道,包括他哥赵谋,这些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抵触,为什么伶人就认为,虞幸会讨厌他?

  伶人说,因为某些原因——还说从前做了让虞幸生气的事——这两个人很久以前就认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赵一酒现在有点纠结,如果这两人以前真的很熟,伶人是不是会比他更了解虞幸。

  那么伶人说的“某些原因”,会不会真的导致虞幸讨厌他?讨厌他就算了,他认了,无非是回归一个没有朋友的状态而已。

  可是虞幸是异化线,而听伶人的意思,他似乎很希望虞幸“原谅”他,亦或是更“恨”他,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虞幸都极有可能进入堕落线。

  这才是伶人的真实目的!

  赵一酒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在心中理清了利弊,对伶人的难缠多了一重认识。

  是啊,他晋升分化级之后,赵谋也跟他提过固定队伍的事,公会也好,小队也好,都要提上日程。

  他私心是想一直跟着虞幸的……因为本家一直对他有所防备,也是他拖累了赵谋,害两人被分配到了离天津很远的皖南。

  本家自己有很多小队,或许会因为他现在表现不错而招揽他,可却永远会隔着一层有色眼镜去戒备他。

  多没意思。

  只要他想,赵谋说服上面那些人让他加入外姓者的势力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样的想法下,他的情况要么直接跟虞幸说,要么就永远瞒着,否则,一定会被伶人找到机会,完成对方给出的预估。.co

  在赵一酒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心出了一点汗。

  有一说一,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虞幸和伶人处在可以交流的空间里,他还什么都没坦白,有点心虚。

  但他真的需要帮助,支线任务的触发意味着,帮助来了。

  支线任务宣布后,方府的氛围好像发生了悄然的改变。

  周雪亦步亦趋地跟在赵一酒旁边,突然拉住了他的右手手腕,这是他全身上下少有的没受伤的位置。

  赵一酒眼神往她身上飘了一下,吓得周雪一抖:“你别看我,我瘆得慌……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在拱形院门的后面,什么白色的东西正微微晃动,风一吹,还挺飘逸。

  赵一酒顺着她的视线,半眯起左眼,打量了一会儿道:“那好像是衣摆。”

  这儿怎么会有人?

  是虞幸或者赵儒儒吗?

  赵一酒不太确定,因为除了院门那儿,其他地方也隐隐传来声响。

  他仔细听,果真在树与风的间隙里听到了人声。

  “有人……闯入……”

  “抓到……大师说……”

  “快去看看……别让……跑了……”

  是仆人??

  支线任务一开,这个死气沉沉的方府里竟然多出了别的有意识的东西?

  赵一酒压着声音,把周雪往最近的房子里带:“躲起来!”

  最近的房子是个下人房,里头传来有人走动的动静。

  他把周雪安置在窗下,动了动嘴:“我去试试里面的人,你别乱跑,一分钟后我要么喊你进去,要么出来带你走。”

  周雪蹲好,不敢反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囍服乖乖点了点头。

  赵一酒悄悄摸进了房间。

  这房间他来过不少次,门是开着的,他之前在这里翻找线索时被伶人发现,匆匆忙忙逃离,门也就没关。

  他从门缝里钻进去,借着屋内的大件家的遮挡具往声音的来源摸索,很快看见了两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仆从。

  两个仆从都是男家丁,正在玩儿骰子,是不是发出小声的哈哈笑。

  其中一个手拍在桌上,发出沉闷响声,洋洋得意:“你又输了!愿赌服输啊,这次你去搜闯入者,我要好好睡一觉了!”

  另一个明显不情不愿:“靠……就那个大师会整幺蛾子,一天天的哪那么多闯入者,他来了之后咱们府上安稳过吗?”

  “嘘……小点声儿,听说少爷之前生病都是他看好的,而是夫人很看重他,你就别抱怨了,这不是咱们下人能说的。”

  乍一听,这段对话好像还挺正常,就是下人对一个一入府就深得器重的外人的不满。

  可如果看向他们的脸,就不会想得这么轻松了。

  这两位仆人纵使对话生动,可他们仍然是第一阶段里灵堂中看到的那种无脸人!

  模糊到完全看不出来的五官使他们看上去仿佛被白色布匹缠了好几道,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声音源源不断从他们破了一个洞的喉腔里传来,分外诡异。

  赵一酒冷冷看着他们,想了想自己的身份,从躲藏的木柜后面出来,正大光明地朝他们走去。

  “少爷!”两人一惊,纷纷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知他们眼中的赵一酒是什么样子,总之,他们暂时没有表现出不对。

  “你们在说什么?”赵一酒阴沉地问。

  两个仆从好似受到了惊吓,赌赢了的那个摆摆手,把身子弓得很低:“没、没有,少爷,我们什么都没说!”

  “你们在背后讨论我的病?”方小少爷天生体弱多病,很烦别人拿这个说他废物,所以不喜欢别人提这茬,这一点就写在赵一酒的角色信息里。

  仆人嚼舌根被正主听见了,一张雪白的脸上硬是皱出了点表情:“小少爷,对不起……”

  “你们还说大师坏话。”赵一酒又道。

  此话一出,仆人更加慌张,他们道:“哎哟小少爷啊,您可千万别去告状啊,被夫人和大师知道了,我们命就没了呀!我们这就去抓闯入者,这就去!”

  赵一酒冷漠地看着他们急匆匆往外跑,凉凉的补了一句:“晚饭前别想回偷懒。”

  仆人连声称是,忙不迭地走了。

  赵一酒紧紧握在手里的止杀终于握松了些,他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小声道:“进来吧。”

  没有周雪的回应。

  赵一酒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探头往下看。

  窗外,空空如也。